钟振山和他的师父姚继祖

　　钟振山说他永远也忘不了五年前的那个暖融融的初夏时节，落英缤纷，草色青青，静谧的小城永年县广府镇，一如既往地迈着它固有的安详、平稳的脚步，就像发祥在这里的太极拳一样，从容、优雅、安适。可是，就在这样一个初夏的黄昏，他的恩师姚继祖老人却永远地辞别了人世。


　　那一天是1998年5月10日，星期天。

　　就在前一天，姚继祖老人还在接待几个来自邢台的太极拳爱好者，他们要拜姚老师为师。姚老师推辞说自己年事已高，不再收徒，好说歹说才把他们劝说走。那一天姚老师的两个徒弟也在家里，他们准备拍摄姚老师的三十六短打。直到第二天的中午，片子才拍摄完。送走了徒弟，姚继祖老人感到非常疲惫，连话都懒得说。毕竟已经是81岁的老人了，尽管身体一直很健康，可是终究年纪不饶人，精力有限。傍晚，老人的孙女伺候老人吃晚饭。正吃着饭，老人突然一头趴在桌子上，就再也没有起来……

　　“我和姚老师的感情是很深的。”钟振山回忆说，“在广府镇上，我们都住在同一条胡同里，两家相隔不到20米，我的父亲和姚老师是世交。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想让我跟姚老师学习太极拳。可是那时我还小，对太极拳不太感兴趣。”

　　河北永年是太极拳的发祥地，杨式太极拳和武式太极拳的创始人就诞生在这里。因此，多少年来，这里练太极拳的人就很多，有练杨式太极拳的，有练武式太极拳的。钟振山经常看姚继祖教别人练拳，耳濡目染的，也开始学起了太极拳。那时他还是中学生，没有太多的精力练习太极拳。中学毕业，参加工作不久，钟振山就犯起了胃病，一到春秋天季节变换的时候，胃就疼得难以忍受。看到年纪轻轻却被疾病折磨得弱不禁风的钟振山，姚继祖说：“你跟我好好地打太极拳吧，用不了两年，就能治好你的病。”

　　太极拳真有那么神奇吗？钟振山将信将疑地开始刻苦地练习太极拳，果然不过两年的时间，纠缠了他多年的胃病就不治而愈。从此，钟振山喜欢上了武式太极拳。那时他在永年广府镇中学当语文教师，正赶上“文化大革命”，学校停课闹革命，于是他就有更多的时间练习太极拳。虽然“文革”的浪潮席卷全国，举国上下风雨如磐，可是在永年的广府镇中学却是一个太极拳的世外桃源。这里会聚着一些太极拳老师和很多太极拳爱好者，每到节假日，他们就聚在一起练习太极拳，他们当中有练郝式太极拳的翟维刚，有练杨式太极拳的白忠信、张金生等，大家虽然不是一个门派，可是天下太极是一家。钟振山在这个“世外桃源”里，刻苦地练习太极拳。

　　“那时，姚继祖老师还戴着反革命分子的帽子，不能公开出来教拳，所以不能到学校里来，只是在晚上教我们几个入门弟子。”钟振山说。由于姚继祖在日伪时期作过伪政府的文书（实际是八路军的地下交通员），在“文革”中他蒙受冤屈，被打成反革命，经常被揪斗，整天被劳动改造。“虽然身处逆境，可是他从没有忘记保护武式太极拳的资料，他把李逊之老师的照片放在贴身的衣服里，奇迹般地躲过了造反派的搜查；他还冒着危险，把李逊之传给他的李亦?手书的《太极拳谱》（在永年称为‘老三本’）保存下来。这些如今都成为珍贵的太极拳史料。最让我终生难忘的是他对我的教诲。”

　　姚老师教拳是择人而授，决不轻易传艺，教导弟子是循循善诱，诲人不倦。钟振山说，他永远记着姚老师传给他太极拳谱的情景。有一次，他和姚老师的孙女婿练习完推手后，姚老师把他叫去，询问了他推手时劲路的使用，赞许地说你就这样苦练下去，一定能够成功，并告诉他李亦畲手书的“老三本”就在自己手里（他以前一直对外说拳谱丢了），让他抄一份回去，按谱研究练习。“他传拳谱给我，是对我抱着很大的希望。”

　　“姚老师不仅教我们拳艺，他身上的那种民族气节也让我终生敬佩。”钟振山讲道，在日伪时期，一个日本人听说姚继祖会太极拳，就要和他比试。姚继祖不愿和这个日本人比武，就委婉拒绝。可是日本人非比不可，并端起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向他刺来。姚继祖忍无可忍，抄起一根白蜡杆子，运用太极大杆的技法，一招就把不可一世的日本人的步枪打落在地……到了20世纪80年代初，日本的一个访问团在三浦英夫的带领下，到永年寻访太极拳。在看过套路表演后，他们还要尝试太极拳的打手。当时已经六十多岁的姚继祖老人说，我把手放在胸前，你们推吧。几个身体健壮的日本人一推他的手臂，无不被弹了出去。这精妙的太极拳功夫让来访的日本友人非常敬佩，他们邀请姚继祖到日本传授太极拳并赠送礼品，姚继祖老人都委婉地拒绝了。

　　“姚老师后来对我说：‘我是个中国人，我希望的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太极拳能够在我们手里发扬光大。’70年代末，姚老师的冤屈平反后，他心情舒畅，一门心思就是想发展武式太极拳。1988年，在姚老师的发起下，成立了永年武式太极拳协会，姚老师亲自任会长。他还成立了武式太极拳学校，自己任校长，亲自传授武式太极拳。姚老师曾是省政协委员，他多次给政府写提案，要重视发展太极拳，首届永年太极拳联谊会就是他写的提案。”

　　现在武式太极拳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并且已经走向了世界。永年国际太极拳联谊会已经举办了多次，成为在国内外非常有影响的太极文化交流活动，吸引着世界上众多的太极拳爱好者。由姚继祖老师发起成立的永年武式太极拳协会，也不断发展壮大，如今有会员四百多人。这个协会不仅参与当地举行的太极拳联谊会活动，还走出去参加国内举办的各种太极拳活动，如三亚首届世界太极拳健康大会、珠海国际太极拳交流大会等。与此同时，在他们的努力下，各地也成立了许多武式太极拳协会和研究会，最近在北京大学成立了武式太极拳研究会，钟振山担任名誉会长。武式太极拳真正迎来了繁花似锦的春天！

　　“如今，每到初夏的落花时节，我就会倍加思念我的老师。想到姚老师对我们的关怀教诲，想到他对我们的殷切希望，想到姚老师为传播武式太极拳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就深感责任重大。姚老师离开我们已经五年了，但是他的音容笑貌却永远留在我们心中，而且越来越清晰，仿佛在督促我们为传播、发展太极拳努力奋斗！”钟振山深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