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陈老师说:“以气催僵,对于普通人来说认为只要身体不用力,轻轻划圆就行了,其实大错特错。”说着,陈老师举了个例子:一根竹杆,中间空,里面塞满了土,怎样才能让竹杆节节贯通呢?只有一个方法,抓住竹杆使劲摔打、猛震,才能把中间填塞的土摔松、摔开,空隙中的土松动了,才能倒出来,竹杆才能中空透气。练拳也同样,一个没学过太极拳的人,僵劲满身,经络堵塞不畅,上去就动作轻缓,说“运动如抽丝,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再轻也是僵,一辈子也上不了功夫,僵劲满身。我忽然明白了,说:“练拳初级阶段要猛起猛落,猛打猛冲,以气催僵,以外形引动内气。”不料,陈老师反说:“你又讲错了。”我说:“这不是拳论所讲的吗?”陈老师说拳论不错,而是人用错了,如果只一味的猛打猛摔,就会练的偏刚,造成局部用力,局部发僵,成了外家拳。外家拳都是用力猛打,结果内劲无从产生。我立即问:“放松轻缓不对,猛打也不对,怎样才对?这不让人无所适从吗?这不前后矛盾吗?”陈老师马上说:“矛盾是在统一中对立,在对立中统一,太极本身就阴阳对立,练拳时要刚柔统一,柔行气,刚落点,在全身放松的前提下,发出弹性的刚是整劲,放松下发出去的整劲,不放松,劲就不畅、不沉稳,憋在身上出不来。所以陈式太极拳的刚是建立在放松基础上的刚,没有松也就没有刚。”陈老师接着说:“学员在学拳中是否是在老师要求和指导下的那种松、那种整,只有过来人才知道。陈王廷创编太极拳,他本人是武林高手,往下传拳,祖祖辈辈靠的是言传身教,长年累月积累、校正。练拳是个动态过程,这就象中医给病人看病,要因人因病,不断调药方,辩证施治。陈沟人从几岁就天天看前辈练拳,现身说法,不断调整,等练到九年,内气全部贯通,才不再靠老师纠架子了,就是到那时,也要‘功夫无息法自修’,离开了老师,自己还要摸索,终身修炼,不断总结。”陈老师接着反问我:“有谁在陈沟一住十多年学拳的,除了清朝的杨禄蝉,三下陈沟,一住十八年。还有第二人吗?现在多数人来陈沟学2—3月,回去后就称‘大师’、‘宗师’了,实际上连小学一年级水平还不到。”我问陈老师,陈沟人练拳有了内劲,外在表现和外地人有什么不同?陈老师回答说:“外观看上去要松沉、劲整,以腰脊为轴,以身领手,如风摆杨柳,既沉又活泼,动作迅、猛、灵、脆,松活弹抖,说着容易,做起来难,有人练了几十年还做不到一个‘松’字。‘松’字太难了,肩松、胯松、腰松、骨松、心松、神松。”听了陈老师一席话,我如梦初醒,练拳要有明师,时间加汗水,勤校正。陈老师又说,内气全贯通后,表现在拳架上才柔弱无骨,表现出弹性的刚,技击才有威力,才无坚不摧,所以外地人学拳重在学技法、招式,陈沟人重在学内劲,内劲有了,怎样动都是招法。所以陈沟有句行话“摸劲、摸圆”,其实,练拳可以说学七、八年就能出师,也可以说一辈子都出不了师。因为太极拳是内家拳,主要是向内里找,一层功夫、一层技艺,顺应天理,无法穷尽,所以说没有止境。一个老师教的徒弟,早期弟子和晚期弟子所学的东西大不一样。因为老师的水平也在不断提高。听陈老师讲到这层道理,我忽然记起陈家沟老年人和我们外地来陈沟学拳的小青年摆龙门阵时说:“陈家沟的拳全是功夫,功夫学不到,啥都学不走,只学个空架,不顶用。当年,南方有一个武林高手来陈沟拜访陈发科,两人比试,南方武林高手输了,跪地不起,非要拜陈发科为师,让陈发科把打倒自己的一招‘背折靠’教给他,陈发科把‘背折靠’重新演示了一遍,那种松活弹抖灵脆劲,浑厚的内劲发于内形于外的缠丝崩劲,外地高手怎么也学不会,陈发科对那个高手说,回家好好练吧,这位高手失望地说,这招法我再过20年也练不来这劲道,教了,我也学不走。
陈老师见我一直在发呆,“扑哧”一声笑了,“感到难了吧,其实太极拳在教学上,老师在有形的东西教完后,无形的东西就不好教了,纯粹靠个人资质、悟性,老师有时因人而异,采用不同的方法,有法也错,无法也错,不是无法,也不是有法,因太极拳的高深阶段由小圈到无圈,学生从老师练拳中无法看到老师体内小圈,阴阳变化,老师一想用具体形式表现无形的道,就变了味。”这时我想起释加牟尼佛在圆寂前对弟子们说“我宣传佛法40年,什么都讲了,什么也都没讲。”又想起大成拳创始人王芗斋老人的名言“拳本无法,有法也空,一法不立,万法难容。”陈老师所讲的拳论,其实和中国的文化相通的,是建立在中国文化基础之上的东西,如老子的《道德经》就讲“道”是什么呢: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先天地生。而陈式太极拳在技击中,其大,使人“仰之弥高,俯之弥深”,如站在圆石头上立不稳,实在险峻;其小,点打点化极小亦圈,发人于无形,遭着何处何处击,我亦不知玄又玄。
(终结)